change of a village

水邊生長的人,把身體也敬奉到水裡去。女人男人,攤開手腳,借著河灘洗米洗衣,在一些調子和追流聲中,看日頭在水裡圓了又碎去。打網的捕魚人,養幾只水鳥陪在船頭。逢尾數三和八的日子,積一筐魚,便渡到對岸的墟。也有水性好的少年,扎到水下摸一兩斤螺,賣得幾塊錢,胡亂又開心地花掉。而遇節時祭祀,河邊的戲台,三鄉的歌會,又能多出一種熱鬧和寄託。於是這河村的人,勞動著,靠水與土地喂養,夾雜一些經驗與迷信,並在一切近自然的物事分配中,度過各自的日辰。
在這小小鄉野地方,「外面」的到來雖不至可怕,但卻讓人惶恐。派來的官不曉土語,但能談工業,談投資,談一些頗宏大的福利,讓說書的老輩也啞了口。河要發展,地要發展,仿佛為某種大利益,又仿佛為改變河村人的「愚樸」。新生活似乎有用,且種下一些新渴望,把人往「進步」那面推去了。而那摸螺少年,那漁鳥,那灰白的米水,那青黑的藻葉,終於也隨河裡一切朦朧的生滅,土一般沖去了。